早上8点一到医院,像陀螺一样,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(以下简称“浙大妇院”)产科副主任医师温洁就“转”起来了。
先逐个查房,问问孕妇、宝妈的情况——查完一圈就进了手术室接生——做完手术,又接着处理病房回执、接待门诊——到晚上再查房……忙得一点空闲都没有。
不过,温洁还是会挤出时间,看看手机,回复信息。好几个群里,已有孕妇、宝妈在提问:我这个情况是要生了吗?孩子打喷嚏要去医院吗?这个指标正常吗……
温洁在办公室内。潮新闻记者 徐婷 摄
温洁的办公桌旁摆着一个百名宝宝照片的相框,他们的妈妈,就是群里时不时提问的宝妈们。
从2021年至今,温洁团队已建立6个义务咨询群,2000多名宝妈在线上随时寻求帮助,团队工作人员及时免费回答,共同呵护每个孩子的成长。
宝妈们的反焦虑达人,每天都在群里看尿不湿
你要以为这个群里看到的都是宝宝萌照,那就错了。其实,温洁每天都在群里看尿不湿。
孩子排泄情况、孕妇出血情况……这些群友觉得恶心的图片,往往是医生诊断的依据。群友问得最多的,还是化验单解读、临产症状、临产包准备、婴儿身体情况。
温洁团队建第一个群,是在2021年。
最初建群,是为就诊孕妇等解读各种检查检验报告。她解释,医院的化验单通常在检查半天后或者次日才出结果,新手妈妈们看不懂,还得再来问一遍。
“孕妇出趟门也不方便,有些还要上班,也不好总是请假;婴儿抵抗力弱,家长带来医院也容易感染……”诸多考虑下,团队一拍即合,组了第一个线上交流群,给大家解读化验单。
一段时间后,群里有宝妈开始请教另外的问题,比如宫缩疼痛、涨奶、孩子哭闹等等。
“很多新手宝妈什么都不懂,网上说法五花八门,她们更慌张。其实很多都是生理性的,不是病理性的。”为缓解宝妈们的焦虑,温洁直接在群里回复,告诉大家:别慌!都是正常的,都是可以解决的!
久而久之,大家就给她起了个外号——反焦虑达人。
“在医院教她们的时候,都没好好学。”不过她也很理解,“刚生完孩子,更多还是疼痛。等过段时间,痛的问题缓和了,才顾得上喂养。”
宝妈给温洁送的花,贺卡上写着:世间的美好和温柔皆如干净的云朵和你。受访者提供
高女士就是群里一名宝妈。她的孩子有次半夜发烧,家人慌得不行,“很无助的!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她在群里提问,团队工作人员竟然也没睡,和她说了简易退热方法。一番折腾后,孩子安稳睡去。
这样的琐碎还有很多,高女士很是感激:“不是免费不免费的问题,是这种温暖的底气一直在。有些人情况比较特殊,医生还会私聊,告诉我们怎么照顾自己和孩子,我不好意思,她们反而很热情。”
线上宽松的聊天环境里,医者的严谨也并未丢弃。群里大部分是团队接诊过的宝妈,看到无法判定的症状,温洁就会在系统里查阅病历,根据既往情况来给出更安全可靠的解答。有些不是温洁医生团队接生的宝妈,也能在群里得到专业的回复。
“将心比心,我们也都是妈妈,涉及孩子的事情就是容易着急。”温洁说,医护简单的一个回复,就是家长的定心丸,“这种事情举手之劳,何乐不为呢?”
群里聊天记录。潮新闻记者 徐婷 摄
这是咨询群,也是救命群、互助群
前来咨询的妈妈们越来越多,一个群满了,又新建一个群。产前指导群里的孕妇生了孩子之后,团队又会将她移到产后指导群。
目前,团队管理着1个产前指导群、5个产后指导群,已有约2000人在群里跟着学习照顾自己和孩子。
浙大妇院产四科,包括温洁在内的7名医护人员都在群里,随时“监督”着大家的孕期产后管理。平时空闲下来,刷刷群聊答疑解惑,已成了她们的习惯;听听家长里短,也成了放松调剂的方式。
这些群不只是咨询群,偶尔也是救命群。
某次,她们翻阅聊天记录,发现新手妈妈曹女士时常在群里抱怨、发泄,其余宝妈不断安慰她,也不见好转。
有人觉得曹女士只是心情不好,温洁等人则意识到,这可能是产后抑郁,给曹女士打电话,才知道她每天都在家里哭。
征得曹女士同意后,也赶紧联系了医院心理科医生——是较为严重的产后抑郁,心理医生开始介入。
事后,温洁心有余悸。产后抑郁会影响母亲身体状况,甚至可能影响母婴生命安全,“如果她不在这个群里,我们根本不会发现这样的情况。”
一年后,再次碰到曹女士聊起当年的情况,曹女士一边感激,一边很不好意思地摆摆手:“快别提了,往事不堪回首。”
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:群里有人说孩子喉咙被异物卡住,他们赶紧连线家长,在等救护车的同时,指导家长自行实施海姆立克法;接诊过的孕妇发了一张流血的照片,回顾她的病史,发现可能是前置胎盘引发流产征兆,又赶紧提醒她住院保胎……
这也是互助群。除了回复咨询,团队也汇总了常问的一些问题,主动定期科普,教妈妈怎么哺乳、家长怎么抱孩子、术后疼痛如何缓解……
新入群的宝妈也会在群里提问,早就入群的宝妈们则会把温洁提前说过的注意事项又转告一遍;有人遇到突发临产情况,大家也会出谋划策。
温医生也很欣慰:“她们都处成姐妹了!”
温洁(中)在手术中。浙大妇院供图
“靠谱”的温姐姐们,每个月要接生100多个孩子
生产困难时,手术也会需要两三个小时,不过温洁觉得,更应该问最快的手术要多久。
“快的时候,从孕妇进手术室到出来,不到一个小时。还有更顺利的,几分钟孩子就生出来了,妈妈自己都没反应过来。”
在温洁团队帮助下诞生的孩子不计其数。今年9月,他们就接生了100多个孩子,这还算少的时候。最多的一个月,温洁团队所负责的科室里,有约180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。
从业17年,温洁数不清收到多少面锦旗,“也有个几十幅吧。”办公桌上摆着刚刚送来的一幅,上面夸着“医德高尚暖人心,医术精湛传四方”。
说到印象最深刻的锦旗,她想着又乐开花,“只写了两个字,‘靠谱’!还挺有意思。”
温洁总是笑呵呵,大家喜欢叫她“温姐姐”。她说,选择产科的一个理由,就是觉得这里更快乐。
她的丈夫是血液科医生,接诊了不少白血病、骨髓瘤患者,往往是与死神抢时间。在产科的温洁,所做的更多是迎接生命的降临,将小天使带到人间。
“我们一个面对生,一个面对死。”回家和丈夫沟通接诊情况时,温洁会觉得自己更幸运,她害怕看到生离死别,更喜欢看到新生的希望。
宝妈们送来的相框。潮新闻记者 徐婷 摄
去年医师节,第一个产后护理群的宝妈们给温洁送来一幅照片拼图,那是群里100个宝妈精心挑选的孩子照片。
婴儿看起来都一个样,倒是看到照片上小朋友的名字,医护们还能记起当时生产的情况。
温洁把这个相框放在了办公桌旁,每每看着,都更有去“接生”的力量。她说:“每个孩子都顺利出生,就是我的成就感。”
潮新闻 记者 徐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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